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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不解地看着李树敏。李树敏说,老舅,这是我给你摔的盆。你上路,有我给你摔盆,我上路连个摔盆的人也没有了。
魏富堂淡淡地说,我不要你给我摔盆,你不是我的外甥,咱们没关系。
看守的兵鉴于李树敏的举止,怕发生意外,提前将甥舅俩牢牢地绑了。
这是那天甥舅俩唯一的一次对话。
天亮的时候魏富堂要求喝水,张文鹤端了一碗水给他。魏富堂的胳膊捆着,只好就着张文鹤的手一口一口地喝。喝完水魏富堂说,文鹤,你是个好人,你屋前那十亩田就是你的了,以后再不要往我家里交租了。
张文鹤说,十亩田土改已经分给我了。
魏富堂哦了一声再没说什么。
事后张文鹤一直暗自庆幸,魏富堂这句要命的话如果提早说一个月,他张文鹤就不是今天的张文鹤了。十亩上好水田,凭这,在山多地少的青木川将他划个富农是绰绰有余的!真摊上个富农的名分还能有他张文鹤的锦绣前程吗?他的儿女们以后还能一个个当兵上学,成为国家栋梁吗?真是老天爷保佑啊!
魏富堂说的那十亩田本是河滩一片荒地,有一天魏富堂从地边经过,看见张文鹤在侍弄自家那棵花椒树,就让张文鹤把这片地开出来,说开出地来三年不收他的租子。张文鹤是个勤快人,只两年就让荒地变成了水田,长出了沉甸甸的稻米。张文鹤到街上卖柴,路过魏富堂门口,魏富堂正摆弄他那辆美国“福特”,刚上高小的郑培然在车子旁边给魏富堂打下手。“福特”的鼻子被魏富堂掀开来,里面的肠子肚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魏富堂的指点下,郑培然拿着个长嘴油壶,往窟窿里灌油。张文鹤那天才知道,原来汽车也和马一样,是要吃饭的,马吃草,汽车要喝油。十斤大米才抵得上一斤油,而且这油只有汉中才有,连宁羌县也买不到,养辆汽车比养匹骡子还难。那天魏富堂擦着手上的机油对他说,我站在家门口朝南望,看见你田里长得黑沉沉的庄稼就很高兴。你是个种田的好把式,我就看重你的踏实本分。明年你就得给我交租了,好田,租子不能低于十五担,你想好了,成就接着种,不成就把田还我。
十五担租是一年收成的多一半,张文鹤心里清楚,魏富堂的账算得有多么精!他成了魏富堂不花本钱的新雇农。
现在大势已去,死到临头,魏富堂竟然还能想起那十亩水田……张文鹤问李树敏喝不喝水。李树敏说他不喝水,他吃过肉口渴得很,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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