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4 / 14)
修建起白鹿原第一流的四合院。他的巨大成功启发着诱惑着一茬又一茬庄稼汉的後
人,撂下钣头犁杖操起铁勺锅铲,由此掀起的学炊热历经一个世纪,白鹿原以出勺
勺客闻名省城内外。然而自老太爷之後,到鹿子霖的四辈人当中,鹿家却再没有一
个男人执勺弄铲,外人万万料想不到「天下第一勺」谢世时,竟然留下这样的遗嘱:
「我一辈子都是伺候人,顶没出息。争一口气,让人伺候你才荣耀租宗。中一个秀
才到我坟头放一串草炮,中了举人放雷子炮,中了进士…放三声铣子。」鹿子霖的
老爷爷爷爷父亲和他本人都没有实现老太爷的遗愿,除了雇来长工做务庄稼,均未
成为让人伺候的人,尽管一代一代狗推磨儿似的居心专意供给子弟读书,却终究连
在老太爷坟头放一串草炮的机运也不曾有过。老太爷的尸骨肯定早已化作泥土,他
的遗言却似窖藏的烧酒愈久愈鲜。鹿子霖在儿子刚交七岁的那年正月就送他到神禾
村学堂去启蒙,翻查了一夜字典才选定兆鹏作为儿子的学名,那寓意是十分殷切,
也十分明朗的。二儿子兆海这年正月刚送去学堂,两个儿子每天麻麻亮就被他吼喊
起来去上学。兆鹏兆海的脸冻皱了,手脚冻得淌黄水。做娘的抱怨孩子太小上学太
早,鹿子霖不动摇地鼓着劲说:「我等着到老太爷的坟地放铳子哩!」
鹿子霖在厢房里听见一阵陌生的脚步声就走到庭院,看见白嘉轩进来,便忙拱
手问候。白嘉轩停住脚说:「我找大叔说件事。」鹿子霖回到厢房就有些被轻贱被
压低了的不自在。白嘉轩走进上房的屏风门就叫了一声:「叔哎!」鹿泰恒从上房
里屋踱出来时左手端着一只黄铜水烟壶,右手捏着一节冒烟的火纸,摆一下手礼让
白嘉轩坐到客厅的雕花椅子上。鹿泰恒坐在方桌另一边的椅子上,细长的手指在烟
壶里灵巧地捻着金黄绵柔的烟丝,动作很优雅。白嘉轩说:「大叔,咱们的祠堂该
翻修了。」鹿泰恒吹着了火纸,愣怔了一下,燃起火焰的火纸迅速烧出一节纸灰。
鹿泰恒很快从愣怔里恢复过来,优雅地把火纸按到烟嘴上,优雅地吸起来,水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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