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六十三章 (1)(6 / 21)
,又慢慢地松开,让颗颗浑圆的、黄澄澄的粒儿,叮叮咚咚地不情愿地落入水中。母亲重复着这个动作,被她的粗糙的手搅动起来的温热的水味弥漫,清凉的豌豆味儿扑鼻,感人肺腑的血腥味儿如一束利箭射穿了八姐你的心。你刚要放声大哭,就看到娘的幸福的笑脸如一朵葵花盛开在星光下,就听到娘用破裂的嗓音说:
“闺女,咱娘们有救了呀!”
娘的话一出口,就让你泪如涌泉,一团漆黑蒙住了你的双眼。
当晚,娘用净水淘洗了木盆中的豌豆,借着夜色的掩护,不让人发现炊烟,熬了一锅豌豆汤。煮豌豆的味道像咆哮的狂风,惊醒了鹦鹉韩,他揉着眼睛、咬着舌头问:“姥姥,这是啥味道?”他咀嚼着豌豆,咬着舌头问:“姥姥,这是什么?这么好吃?”
八姐你那时已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你不忍心吃这豌豆,但你抵挡不住诱惑,你的肠胃好久没消化过粮食了。吃第一口豌豆时,你还心中愀愀,随即便什么也不顾了。
从此后,你盼望着母亲回来吐粮食,又生怕母亲回来吐粮食。母亲的肚子成了口袋。只要一跪在木盆边,一低头,勿用再探吐,粮食便全倒出来了。鹦鹉韩胖了,八姐你皮下有了单薄的脂肪,母亲却瘦了,母亲的胃已经盛不住任何东西了。
有一天,麻邦来了。八姐你嗅着麻邦的酸辣味儿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麻邦逼问你:“你吃什么养得这样好?”你封嘴如墙,保守着母亲的秘密。麻邦在院子里转着,搜索着,最后恨恨地走了。
你告诉娘,说:“娘,不要了,不要了。”
娘说:“八曼,娘豁出去了,娘不能眼见着孩子饿死呀!”
后来娘能经常装回粮食了,娘说麻邦给拉磨的女人们果真戴上了“笼嘴”。那玩艺儿是用细柳条编成的,馒头形状,连鼻子带嘴一块罩住,四根绳襻儿系在脑后。这“笼嘴”由麻邦亲手给女人们戴。他发明了一种独特的结,没人能系也没人能解。戴上“笼嘴”后母亲吞粮食就不容易了。
在那个饥饿的春天里,司马家大磨房里的景象多么奇特!一群骨瘦如柴的女人蓬头垢面,嘴上罩着细柳条编成的笼嘴,肩上挂着麻绳,手把着磨棍,弓着腰,绷着腿,推拉着沉重的大石磨,走一步一探头,汗珠子落地摔八瓣,喘息不迭,粮食的香味刺激着,她们身上长出驴毛。磨声隆隆,忽断忽续,如闷雷在远天滚动。麻邦手提藤条―――有时是藤条,有时是皮鞭―――在磨道里徜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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