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四章(2 / 12)
母亲绝望了,找出一个没被打碎的瓦罐,瓦罐盛着上官吕氏珍藏的砒霜。母亲把这些红色的粉末倒进萝卜汤里。砒霜溶化,汤面上漂浮着一些彩色的油花子,一股腥臭的气味蹿上来。她用木勺子搅着萝卜汤,搅匀了,盛起来,慢慢地倒,一线浑浊的液体,沿着木勺的缺口,哗哗地注到锅里。母亲的嘴角怪异地抽动着。母亲把一勺萝卜汤倒在一只破碗里,说:“领弟,把这碗汤端给你奶奶。”三姐说:“娘,你在汤里加了毒药?”母亲点点头。“要把奶奶毒死?”三姐问,“大家一块死。”母亲说。姐姐们齐声哭起来,连瞎眼的八姐,也跟着哭。她的哭声细弱,像只小蜜蜂,那两只又大又黑、却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里,盈着泪水。八姐是凄惨中的最凄惨,可怜中的最可怜。“娘,我们不愿死……”姐姐们哀求着。我也跟着哼唧:“娘……娘……”母亲说:“可怜的孩子们……”她大声地哭起来,哭了好久,我们伴着她哭。母亲响亮地擤擤鼻涕,把那只破碗连同碗里的砒霜汤,扔到院子里。她说:“不死了!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母亲说完,挺直腰板,率领着我们,走上大街,寻找吃食。我们一家,是村子里首先出现在大街上的人。起初看到司马家的人头时,姐姐们还有些害怕,几天后便熟视无睹。司马家的小混蛋在我母亲的怀抱里,与我遥相呼应,母亲曾指着那些人头对他悄声说:“可怜的孩子,好好记住吧。”
母亲和姐姐们走出村子,在苏醒的田野里挖掘那种白色的草根,洗净捣烂,煮成汤喝。聪明的三姐挖掘田鼠的巢穴,除了能捕到肉味鲜美的田鼠,还能挖出它们储存的粮食。姐姐们还用麻绳编织了渔网,从水塘里捞上苦熬了一冬变得又黑又瘦的鱼虾。有一天,母亲尝试着把一勺鱼汤倒进我的嘴里,我毫不犹豫地便吐了出来,并放声大哭。母亲把一勺鱼汤倒进司马家那个混小子嘴里,他竟然傻乎乎地咽了下去。母亲又喂他一勺,他又咽了。母亲兴奋地说:“好了,这个冤孽,倒底能自己吃东西了。你呢?”母亲望着我,说,“你也该断奶了。”我恐惧地抓住了母亲的乳房。
在我们的带动下,村子里的人们出动了。田鼠们遭到了空前的劫难,接下来便是野兔、鱼、鳖、虾、蟹、蛇、青蛙。广阔的土地上,活着的东西,只剩下有毒的癞蛤蟆和长着翅膀的飞鸟。如果不是大量的野菜及时长出,村里的人大半都要饿死。清明节过后,鲜艳的桃花败落,田野里蒸气袅袅,土地喧腾,等待着播种,但我们没有了牲畜,没有了种籽。待到沼泽地的水汪里、圆形的池塘里、湖边的浅水里都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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