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17 / 18)
那个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小惠子一点儿也不喜欢时,竟把自己也吓坏了。可是,在独坐宫殿的孤寂中,她渐渐认识了他。母子相互认识了,她欣喜若狂地发现:儿女不是因为是儿女,而是因为爱怜和抚养才成为亲人。在那个不幸的家庭里,除了儿子之外,她谁的气也不能忍受。寂寞,公墓似的花园,没有窗户的巨大的房间里凝滞不动的时间,都使她感到压抑。漫漫长夜里,从邻近的疯人院里传来的疯女人的叫声,使她觉得自己也要疯了。每天都要布置宴请用的桌子,铺上绣花台布,摆上银餐具和灵堂里的蜡烛,让五个鬼影子似的人坐下来用一杯加奶咖啡和奶酪饼当晚饭吃的习惯,使她觉得羞耻。她诅咒傍晚的念珠祈祷,诅咒饭前经,诅咒对她拿刀叉的姿势、象街上的女人似的撩开神秘的大步走路、穿得象马戏团演员、对待丈夫的热情方式、乃至不用头巾遮住胸部就给小孩喂奶等等没完没了的指责。当她刚刚按照英国的新派做法,邀请人们下午五点来喝茶、吃皇家饼干和花味甜食的时候,婆婆唐娜·布兰卡就扬言,反对在她家里用药来代替奶酪巧克力和木薯面包圈儿发汗。连做梦都免不了挨骂。一天早晨,费尔米纳说她梦见一陌生男人赤身裸体地在宫殿里走来走去,边走边撤及,唐娜·布兰卡涩声涩气地打断她的话说:
“正经女人不可能做这种梦。”
除了始终觉得是寄人篱下之外,还有两件更倒霉的事。其一是,每天吃茄子,各种做法的茄子。唐娜为了表示对已故的丈夫的尊敬,不准改变这一习惯,而费尔米钢又拒不食用。她从小就讨厌茄子,在尝茄子味道之前就讨厌,因为她觉得茄子的颜色跟毒药似的。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得不承认,无论如何,在她的生活里有一点变得对她有利了,在她五岁的时候,她在吃饭时也说过同样的话,她父亲强迫她吃下了整整一锅为六个人准备的茄子。那一次,她以为她要死了,起先是没完没了他呕吐嚼碎了的茄子,后来又被灌了一碗罐油,来治她吞下大量茄子可能招致的疾病。记忆中,两种东西只是同一种泻药,不仅害怕它们的味道,而且害怕它们都是毒药,使她把茄子和德油混为一谈了。在卡萨杜埃罗侯爵府的催人呕吐的午餐上,她只好移开视线,免得想起程油使她吐得死去活来的情景。
另一件倒霉事是竖琴。一天,善于洞察媳妇肺腑的唐娜开口说道:“我不相信正经女人不会弹钢琴。”对这道慈谕,甚至她的儿子也想提出异议,因为他童年最贪玩的那些年头,就是在钢琴课堂这个牢笼里度过的,尽管他长大成人之后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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