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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大姐姐,别坐那么出去,快涨潮了。”
有个小男孩蹲在几英尺外,捡起一块紫色的圆石子,往海面高高一掷,扑通一声,没入海水中。他在沙滩上到处翻找,我听见干石头相击,铿当声如钱币碰撞。
他拿一块扁平的石头打水漂,石头在暗绿色的水面上跳了七次,才隐没于水中。
“你怎么不回家?”我说。
男孩又拿了一个较重的石子打水漂,这次弹两下就沉入水里。
“不想回去。”
“你妈在找你。”
“才没有。”但语气听来有点担心。
“如果你回家,我就给你糖果。”
男孩立刻靠近我:“什么样的糖?”
但我不用打开皮包看,也知道里头只有花生壳。
“我给你钱去买糖。”
“亚──瑟!”
真的有个女人出现在沙洲另一端。她滑了一跤,接下来,洪亮严厉的叫喊声传来,她的嘴唇喃喃开合,显然在啐声咒骂刚刚跌的那一跤。
“亚──瑟!”
她用一只手遮住眼睛上方,仿佛此举有助于她在渐浓的海滨暮色中辨识出我们的位置。
随着男孩母亲对他的引力逐渐加大,他对我的兴趣逐渐减少,甚至开始装作跟我毫无关系,径自踢石头,假装找东西,逐渐走远。
我打了个寒战。
一块块冰冷嶙峋的小石子躺在我的赤足底下,我开始渴切思念起我放在沙滩上的黑鞋。波浪退去,像人缩了手,接着往前伸,触摸我的脚。
这濡湿的感觉仿佛来自海床底,那儿有目盲的白鱼,以自身发出的亮光为助力,穿越严寒的极地。我还看见鲨鱼牙和鲸鱼耳骨,一个个像墓碑,散置在海床底。
我等着,等海洋替我做决定。
第二道浪在我的脚边碎开,点点白沫轻吻我的脚,寒意紧紧攫住足踝,痛得我承受不了。
我的肉体畏缩了,胆怯了,不敢面对这种死法。
于是,我拾起皮包,走过冰冷的石头,回到鞋子那儿。在暗紫的天光中,我的鞋子不懈地警戒着。